Stephen Roach:是的,随着债务上限"最后一分钟"协议的达成,美国避开了又一颗子弹。但在明年初的下一场债务危机到来前,我们仅有90天的时间来弥合两党分歧。引爆美债炸弹的导火索正变得越来越短。而在美国这一"功能失调"政府走向深渊的同时,作为其最大外国债主,中国也危如累卵。
一切开始得毫无征兆。早在2000年,中国仅持有约600亿美元的美国国债,约占美国3.3万亿美元公共债务的2%。但之后两国数据均出现了"大爆炸"。美国债务膨胀到接近12万亿美元(如果把政府机构间持债均计算在内,债务总额是16.7万亿美元)。截至2013年7月,中国持有的美债份额也上升至接近11%(1.3万亿美元)。加上中国持有的约7000亿美元美国机构债(房利美和房地美债券),其所持美国政府和准政府债务总额高达2万亿美元,这无论从何种标准来看,都是非常巨大的数额。
中国不断购买美债,这构成了捆绑全球两大经济体的核心。中国并非是出于仁慈而购买美债,也并非是因为把美国看作是财富和繁荣的光辉典范。中国购买美债,显然也不是因为其收益率诱人且看上去无风险。同样,也不可能是出于同情——中国不会为了缓解美国财政边缘政策之苦而买入美债。
中国买入美债,是因为这与其货币政策、其过去33年来一直依赖的出口导向型增长相符。自从1994年起,中国一直录得大量经常账户盈余,其外汇储备现已逼近3.7万亿美元。
中国已经把约60%的外汇储备重新投入于美国政府债券,以期限制人民币兑美元升值。如果中国买入的美元数额减少,那么人民币汇率将会比现在升值更快(自从2005年中以来,人民币兑美元已升值35%),这将影响其竞争力和出口导向型的增长。
而这一安排也甚合美国心意。美国有巨大的国内储蓄缺口,因此其经常账户长期为赤字,需要外国投资者来填补融资空白。美国政界人士把这视为理所当然,他们认为这是美元作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的特权。在被问及美国对外国债主的依赖时,他们经常自鸣得意地反驳:"他们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?"我在国会作证时曾多次听到这种说法。
当然,美国还在其他许多方面受益于中国的外向型经济增长模式。中国的大量购债,帮助美国压低了利率——可能压低了多达1个百分点——这给其他资产市场提供了广泛支持,如股市和楼市等。此外,美国中产阶级消费者从中国廉价商品中获得的巨大益处也无需多言,特别是在就业和实际收入增长陷入困境的情况下。
20多年来,这种互利共存的模式一直运行得很好,弥补了两国固有的储蓄失衡,同时满足了各自的增长议程。但过去只能是过去。如今,一场地震就在眼前,美国近期的财政闹剧很有可能成为引爆点。
中国已作出改变其增长方式的战略决定。2011年3月的"十二五"规划提出了一个实现更平衡增长模式的广泛框架,增长将更多依赖于国内私人消费。这些计划将付诸行动。今年11月中国还将召开一次重大会议——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,这将成为新领导团队面临的一次重大考验,他们需要提供详细的政策改革议程,来实现这种经济增长模式转变。
美国债务上限危机已经向中国发出了明确警告,当然这不止是唯一警告。在后危机时代,美国的需求疲软(特别是消费者需求)极有可能持续下去,而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国外市场,美国需求减少意味着中国出口商受损。以美国为首的排华风潮也是一大威胁——在2012年政治周期中,国会两党这种归咎他人的游戏已达到新的高度。并且,现在美国债务的安全性也岌岌可危。经济警钟很少如此响亮,中国需要做出清醒反应的时间已到。
再平衡是中国的唯一选择。资源过度消耗、环境恶化、收入差距拉大等内部因素均要求中国改变原有模式,主要来自美国方面的外部因素也要求其迫切作出调整。
中国的再平衡将减少储蓄盈余,放缓外汇储备累积速度,并减少对美元计价资产的"贪婪"需求。在这一过程中,减少购买美国国债是一个完全合理的副产物。长期依赖中国来解决财政问题的美国人,这下可能不得不支付更高价格来获得外部融资。
最近,中国评论员已经提到"去美国化"的必然性。对中国而言,这并不是一场力量竞争。中国应该拿出更清醒的战略,来做正确的事,以在未来几年保持经济较快增长和实现发展使命。
美国将会发现,如何应对一个截然不同的中国也同样是个迫切的问题。对双方而言,相互依赖从来不是一种可持续的策略。中国已经首先明白这一点,其源源不断购买美国国债的日子即将到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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